“怎么?想累死我啊?”殷红拍了下手上的面粉,扬起如玉的手臂,撩了下额前的乱发,“咱老家的规矩你忘啦?冬至饺子夏至面,今天是冬至,我跟别人调了个班,我们包饺子吃,你快去买点肉和大白菜来。”/p

    望着殷红剔透的眼神,我的胸中一热,赶紧应了声,放下身上的工具包,就转身出了门。/p

    “带钱了吗?骑我的车子,快去快回!”殷红在我的身后叮嘱了一句。/p

    “带啦。”我在走廊上高声地回应道。/p

    我骑车出了生活区,街上的路灯还没有亮起来,一路上黑黢黢的少有人行。在缺了古钟楼的十字路口旁,县副食品公司早关门了。我没有犹豫,顺着大路直奔城南,那里有一家才放开不久的农贸市场。/p

    我走进南门市场的时候,里面熙熙攘攘,聚满了下班后,来这里买菜的人流。院子的四角竖起了四盏水银灯,把周围照得雪亮,每一排的摊位前,还亮着一溜白炽灯,买卖双方热烈地砍着价,到处是闹哄哄地一片。/p

    所谓的南门市场,其实就是一个封闭的大院子,这里原来是县里的木材厂,过去计划经济的时候,靠着出售国家调拨木材生存。如今,没有了计划调拨,木材厂也就没有了生意,他们便把硕大的院子出租了出来,当做了一个买卖农副产品的自由市场,木材厂的职工靠着租金勉强生活。在这个市场里,不仅买东西不要各种供应的票证,而且肉蛋蔬菜样样新鲜,只是价钱比公家卖得稍贵一些。/p

    我推着自行车,一路寻找着,来到了几户卖肉的摊子前,看好了一块五花肉,正在与摊主讨价还价时,听到前面的摊位上,有一群人吵闹了起来。/p

    “他妈的,那帮孙子又来要钱了!”卖肉摊主气呼呼地骂了一句,大砍刀咚地剁在了面前的砧板上。/p

    我闻讯回过头去,只见一群人正在纠缠着一个卖大蒜的小贩。这伙人气势很盛,虽然服装不一,但是都带了一个箍。十年动乱后,标几乎绝迹了,现在突然又遇见了这么一群,显得十分突兀扎眼,让人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p

    “这伙人是干什么的?”我一时有点困惑。/p

    “能干什么?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整个就是一群土匪。”卖肉摊主咬牙切齿地回答道。/p

    “你们不是正当做买卖吗?这是政府现在允许的,与投机倒把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感到有点不解。/p

    “他们才不管这些呢,就知道来要钱,一帮混蛋!”卖肉摊主从砧板上拔下了大砍刀。/p

    “不能这么说吧?我看那里还有一个女的。”红姐和小壮还在家等着呢,我安慰着卖肉摊主,想赶紧把肉买回去,。/p

    “女土匪!比那些男的还阴。”卖肉摊主听了我的话,似乎气更不打一处来。/p

    前面已经动起了手,吵骂声、哭泣声、起哄声,乱作一团。我看到一个小平头夺过了卖蒜小贩的杆秤,小贩刚要挣扎着去抢回来,却被他在大腿上吧嗒一下撅断了。小贩冲了过去想说理,立刻被一群人按在了地上。那个带着箍的年轻女人吐沫星飞溅,一边拤着腰指挥着男人,一边责骂着小贩和围观起哄的人们。/p

    水银灯清冷的光源下,这伙人的脸色显出青灰色的狰狞,我远远地观察着这一幕,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认出了那个凶恶的小平头,就是被我教训过的赵家二公子,我也认出了那个颐指气使的年轻女人,心里涌起一丝悲凉。不是亲眼目睹,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文静清秀,甚至有点羸弱的挡车工,能够眨眼变成一个充满暴戾,肆虐无辜的女魔头。难道就因为她有了背景和靠山,戴上了一个象征权利的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