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臣前日朝会结束,一时兴起出城闲逛了一圈,并未即刻回府,就好差不差地逃脱了这场劫杀。

    现在回想起来,心中还是一阵后怕呀!”寇隼知其事不能明言,只得旁敲侧击隐于话中。

    赵匡义听出了寇隼口中说话的本意,勉强侧过身子坐了起来。

    “今日大理寺已向朕禀过了。死者腹部伤口尺余长,全是一刀毙命,凶手当是用刀高手。

    大理寺仔细端详过弃于死尸身边的凶器,其刀刃锋利,制作精良,乃上乘镔铁打造,民间罕有。看其兵器、手法,应为北边人惯用的环月弯刀。

    我大宋数十年动荡不安,如今天下虽平,然人民百姓依然勇悍,不明法度,不守法纪之人比比皆是,更不乏邻国蛮夷之邦窥伺我大宋疆土,朕也甚为心痛……

    寇卿也不必太过挂怀了,日后再有甚紧要之事,随时进宫见朕便是!”

    说罢,赵匡义放倒强撑着的身子又有躺下之势,寇隼复又继续道:“臣刚刚在宫外……”

    “朕累了。你先退下吧!”赵匡义闭合起眼睛,无力地挥一挥右臂。

    “臣刚刚在宫外头,见城墙上挂着张院使的人头……张院使他人心本分,履职多年也是尽心尽责,怎的…怎的会…遭此落场……”

    这番感慨确确实实发自寇隼肺腑,尽管二人在枢密院共事向来水火不容。饶是赵匡义下了逐客令,寇隼仍像置若罔闻,兀自将话说了停当。

    “本分?哼!呵,人家雄心壮志本是好事,可雄心和野心只有一线之隔。船行深海,越一帆风顺,就越容易忘却风浪威胁。

    寇卿还记得春猎那日,你与张院使二位深夜进觐么?朕话里话外已给足了他机会。只不过,朕还是未料及,张逊会蠢到徒作那困兽之斗,将兵领到了宫里头。

    呼……哪怕是这个时候,朕还是给了他最后一次缴械投降的机会。以万全计,朕早已安排了内侍省侍卫围殿四周设下埋伏,密切关注着他在宫内宫外的一切动作,静待张逊走进来。

    世人都有个皇帝梦,从上到下,从古到今,白丁想出仕,衣着青绿想朱紫。张逊统领枢密院,手握重兵权,就想振臂而飞,云集天下篡权夺位了么?呵,草莽武夫到底是个跳梁小丑,上不了台面。

    对此不臣之心者,朕岂有手软之理?就当是借这机会一举歼之,树一下朝廷威严,让作乱贼子不复有异心吧!”

    寇隼望着赵匡义越发难看的脸色,听着越来越冰冷的声音,心中憟憟,嗟呀不已,也不再言语,默默退了下去。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人生何不常常如此?寇隼忽然觉得,心底深处曾让他敬佩万千、满身光耀的大宋天子,现在竟与世人一般庸俗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