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清隽白衣,银色绣线在阳光下闪烁,似星星点点落于其上的男子,他怎么会进这惜春楼的大门?

    “嘣”一声,许含珠手下力道失了轻重,生生将弦拨断了。崩开的弦弹在她食指尖上,她却顾不得痛,赶忙放下琵琶想再看看那人。

    那人以一条青色锦带蒙眼,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一念头刚刚闪过,许含珠立刻否决。

    认错谁她也不会认错秋寂之的,他是差一点儿就成了她未婚夫的人。

    秋寂之已然走进惜春楼,许含珠从楼上看不见他,却更加忧心了。他的眼睛为什么蒙起来,而他又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因为自己吗?

    许含珠想起与秋寂之的情谊,只觉一切如梦如幻。

    彼时,她还是明艳的总角少女,他只是个寒酸的穷苦少年。

    那年尚幼的许含珠跟着几个小姐妹被承恩侯府的秋家大姐姐带出门逛街,顺便看看布,准备裁几件好看的冬衣。天气逐渐寒冷,往年的棉衣不如新衣暖和,样式也不兴了,几个娇俏的小姑娘可不会委屈了自己。

    许含珠几家布庄看下来,在锦绣阁看到几匹满意的布,正好可以给她和母亲做新衣。正在她的丫鬟翠禾要付钱时,她看到了一个衣衫单薄,提着一打药材的少年被锦绣阁的伙计赶了出去。

    那伙计一边儿拿扫帚打人,一边儿嘴上骂骂咧咧,“哪里来的穷小子,买不起还进我们店的门,弄脏了我们的布你用什么赔?”

    一时间,街上百姓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其中不乏有人对这少年指指点点。许含珠也不自觉望向门外,正好看到那少年在萧瑟的冷风中笔直的身形。

    他没有因伙计的羞辱和百姓的议论而羞愧离去,仍是好声好气地讲道:“我只想买一匹你们去年积压下的旧布,你们去年既卖不掉,今年恐怕也卖不出了,不如便宜点儿卖给我。”

    伙计根本不想搭理这一身补丁的小子,“滚!”

    许含珠示意翠禾收回拿着银票的手,莫名生出一股怒气,对着锦绣阁的掌柜问道:“你们的伙计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她还是个将将比柜台高一点儿的小姑娘,生气时会自然而然瞪圆一双乌黑的眼睛,看起来煞是可爱,掌柜的丝毫气不起来,耐心地向许含珠解释,“我们店里每年剩不了多少旧布,就算剩下来,样式质量都不如前,怎么能拿出来卖呢?”

    许含珠想着,不卖那干脆送啊!这不是更让那少年省钱了?

    她想着便这样心直口快地提议,不料掌柜摇摇头,“每年的旧布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