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舟从榻里支起身子来,随手捞过之前放在榻边小几上的折扇,道:“我夫人——你再多扯一句,我保证你不用胭脂也满脸桃花开。”

    王朗再满嘴屁话也知道这玩笑就开不得了,立刻转移了话题,“我就是看你这两天心神不宁,是太子殿下的课业有什么问题吗?”

    太子殿下才五岁,能有什么问题,太子他爹才是问题。叶轻舟想起自己昨天下了朝被皇帝逮住絮叨了一个时辰‘洁身自好’‘珍重己身’之类的话,感觉自己想到皇帝那张脸就要升天了。要说心神不宁,八成是被唠叨的。

    “没有,路遇一个爹。”叶轻舟道,“不好殴打老人家,想想觉得怪憋屈的。”

    王朗不明所以,以为他碰上无赖了,便哈哈哈道:“哈哈哈哈哈你还在乎这个,打就完了。”

    叶轻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诡异地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些娱乐,深沉道,“嗯...我下次考虑一下。不说这个——过两天中秋了,我记得你手下有个什么‘银火居’,给我拿一个漂亮点烟花中秋晚上放,要是放的好,明年的皇商资格我可以考虑帮你走动一下。”

    王朗喷他:“装什么呢?归你管吗?本公子连任皇商好多年了!”

    叶轻舟走的时候从春琴院带了把伞,这两日秋雨连绵,虽然现在瞧着没下,过一阵子却未必了。他心绪起伏,不大想在人多的地方呆着,正好王朗想在春琴院多听会儿琴,正好遂了他的意。

    真是难得啊,他很久没梦见过照歌了。

    当年照歌刚走的时候,他几乎夜夜梦魇,每每入梦总能看见她浑身染血倒在那里,小小的一只。

    后来战场拼杀,要思虑的事情太多,渐渐的便梦的少了,再梦见也不是那样可怖的光景,大多是两人平日在一起时所作的琐事。再然后,这样平淡的梦也少了。

    就好像逝者也知道生者在继续往前走,看到他慢慢好起来,便放了心飘然远去,从此连入梦都吝啬了。

    可这些年风雨里奔波,多少次深夜饮酒痛哭。

    微微几点凉意落在脸上,风里都是浓郁的桂花香。果然下雨了。叶轻舟撑伞,并不回侯府,漫无目的地向街上飘去了。

    苏照歌躲在屋檐下,有点犯愁的看着屋檐外的雨幕。她本以为自己只是出来选个首饰,要不了多久,一时手懒就没有拿伞,如今可好,被雨困在这屋檐下面回不去,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好在连跳了四天,今日休息,不必着急回去登台。苏照歌看雨越下越大,漫过了檐下这一小方地面,忙小心地提起自己的裙摆。

    开什么玩笑,新裁的霞影纱石榴裙,连料子带绣活至少得有个五十两,落在雨水里就算是废了。

    她一边拎着裙摆一边想自己现在真是太节俭了,从前上千两的裙子,沾了一点儿茶水,说不要就不要了——不对,那次不是自己说不要的,是身边那人说‘沾了茶就算洗出来颜色也不鲜亮了,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