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嗨,当时不是答应你跟母亲,只要我一副不落地喝光最后一碗药,才可出门。”

    苏彦理直气壮的继续道“现在喝完了,可不能再拦着我了!”

    “主子,您这刚刚好些,眼见着天儿就黑下来了,还是莫要出去了罢……”

    “就是天色暗了,才好出去,我可不想见到太多旁的人。”苏彦如今虽然情绪恢复许多,但是内心仍是不愿意面对太多熟人的。

    “可是夫人若是知道了……”望舒挠着头发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会子母亲正在佛堂为先皇后诵经,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我与云漪从后门溜出去,只要你不多嘴,母亲自然不会知道。”苏彦推了推望舒,“好望舒,我回来给你带糖烧饼还不行?”

    望舒撇撇嘴嘟囔道“奴才不想吃什么烧饼,只要主子早点回来,奴才就谢天谢地了。”

    见望舒松口了,苏彦回头看向慕云漪,“走吧,云漪!”

    “我几时说过要与你同去了?”

    “哎呀,连日来你除了进宫那一日,便没再出过我们镇国公府,闷也要闷坏了,走走走,我带你去上陵城的凤鸣街瞧瞧,那里的夜市最是热闹,你还记得吗,那一年元宵灯会,我还与你在凤鸣大街上相遇了!”说到与慕云漪相关的过往,苏彦总是如数家珍。

    “凤鸣大街……”慕云漪喃喃默念,刹那间,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甚至有一瞬的漏跳,平静下来才了然,方才猝不及防冲入心上的刺痛,源于初到上陵城那年岁末的光景。

    彼时,作为质子的她,分明身在敌国,分明失去了自由,处处受限,却度过了自降生以来最令自己安宁、舒心的一次除夕守岁之夜。

    对于年节,慕云漪是抗拒的,或许是因为每至节日的宴席之上看着旁人阖家欢乐,而自己从未见过母亲,父亲又十分冷漠,所以热闹的节日于她来说确实难捱与煎熬。

    所以那一日的质子公主府里,慕云漪看着所有人都忙忙碌碌,贴桃符、挂灯笼、筹备除夕的糕点团子,起初觉得十分多余又负担。何况,慕云漪从不想跟身边的人又太多的接触和深交,以免有朝一日伤人伤己,毕竟她终究是要走的,她不能再平添任何的牵挂了。

    所以慕云漪本想着暂时逃离质子府,去外头躲个清净,却没想到出门时遇到了从外归来的慕修,鬓发之间还落着未融化的雪花。

    他从城外的万空山归来,只为怀中一捧梅花,送给她。

    慕云漪心里是欢欣地,接过梅花便进了屋好生插进了瓶子,再之后便鬼使神差地和慕修一同留在了府上,跟郑伯、三喜他们围着暖烘烘的炭盆,吃团子、饮甜酒,说着笑着,便一同守过了新岁,哪怕只是逢场作戏,那是那一夜的她,很安心、很平静。

    很久很久之后,慕云漪才意识到,那一夜的安宁,并非源于哔哔啵啵的炉火,亦非源于微醺的酒意,而是因为,慕修那始终不曾移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