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意在车上憋久了,车刚停稳就兴冲冲地拉开门跳下去,蝉鸣震耳欲聋,阳光兜头泼洒,眼前尽是白亮。

    过会才看清村东口种着一棵遮天蔽日的桑葚树,通红透紫的桑果在绿叶间隐隐,满地光斑涨落,画面十分小清新。

    但抬眼一看,只见“村村通”工程铺设的沥青乡道到了尽头,石碑为界,土路两边尽是长满蒿草的残垣断壁,倒塌的破屋比比皆是,像那种怪谈里的荒村,大白天的也怪瘆人。

    “还有人住在这么?”闻君意一时间连声气都虚了,实际情形比他想象中还要严峻。

    “南沟村过去有一百五十多户,现在只剩下三户五口人,都是老人家,守着耕地过活。”楚昊下了导演组的车,尽责担当起旁白,“这种现象被称为农村空心化。过去十年,我国每天有近百个自然村消失。”

    应川闷声不响地从后备箱里提出他和闻君意的行李箱,闻君意道谢后接过。

    他们别上领夹麦,肩并肩往村子里走去,土路崎岖不平,行李滑轮总是被沟坎卡住,又被前后四个VJ(跟拍摄影)包抄,根本走不快。

    闻君意趁机打量环境。填满砖瓦的坑渠、落灰的独轮车、锈迹斑斑的门锁、破墙洞里的灶台、胡杨老树根、封死的水井……

    煌煌烈日笼罩下,整个世界寂静得叫人发慌,以至于闻君意见到一根田垄上的电线杆都倍感亲切,总归是现代化的人迹。

    “其他人去哪里了?”闻君意不安道。他习惯了主办方派专人接待的场合,此时不免有些茫然。

    应川还是恹恹的,“这几天麦子黄了,天麻麻亮就下地干活去了。”

    “好辛苦。”

    “农忙时会放假一周,小孩全来帮忙,懒觉都睡不了一个,累得要死。”

    “《舌尖上的中国》有集讲麦客的,新麦最甜,拿来作臊子面很香。”闻君意搜肠刮肚地苟住话题。

    应川惫懒一笑,“小时候哪里舍得吃新麦,只有招待客人或者过节时才能蒸上白馒头……当然现在日子要好过多了。”

    导演组示意他们停步,尾随在后的楚昊小声提示道:“哥,你们之后就住这儿。”

    窄窄的木门虚掩着,门前不似其他院落般乱草没膝,显然常常有人打理。

    摄影大哥早蹿进去找机位,他们装模作样地再推一遍门,提起箱子迈过石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