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暖气不足,他坐了一个小时,已经遍体生寒。何意羡双手支在桌上交叉,掩住惨白的脸色:“这部分证据,控方没有向辩护人开示过。审判长,我申请重新查证核实证据。”

    审判长正在思考。白轩逸也不语,可能嘴角一直带点弧度。

    他这样高下立见的闲适,让何意羡进攻欲望突然变强:“虽然我国的证据开示制度还在探索阶段,但我请有些检察官不要幻想搞‘伏击审判’,别犯常识性错误。公诉人,你的名字占一个公字,希望你心里也明白,公理自在人心。”

    “公理?”白轩逸陈述,揶揄的口气极淡,但那就是的。

    “既然辩护人认为公诉方在做‘伏击审判’,那么再往前进一步,再做一个‘预知审判’,如何?辩护方下面的辩论环节,是否要说,根据司法实践,对一些合理开支要从贪污款数额中扣除,经过一番加减的计算,余额才是贪污额?甚至辩护方打算算来算去出现了负数,出现了用私款为公办事的先进事迹?司法活动中强化用证据证明犯罪,体现了现代司法理念?对此,我很赞成。”

    何意羡听了,回报以一声冷笑。而旁听席已开始交头接耳。

    审判长感到大事不妙,但这两方,一个在本市一手遮天,一个在首都后台强傲,他只能处于消极仲裁者的地位,敲下法槌,警告群众:“肃静,肃静。”

    何意羡无视,疼得头发梢抖着,也要对线不止:“赃款去向对定罪量刑究竟有多大影响,事实上控方有法律前例可以溯源,情感上人人也自有明镜可以自鉴。”

    “明镜高悬,光明磊落,说得好。”白轩逸笑了。

    他没有往下说之前,审判长抓住时机忙道:“庭审人员休息,三十分钟后合议庭继续聆讯。”

    人群还没有完全四散,白轩逸还坦然地坐在公诉席上,他用适量的声音道:“辩护人,休息时间,请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的户籍在哪里?”

    何意羡五指盖着脸,脸色在白青二色之间精彩变换:“……明知故问。”

    白轩逸却道:“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出生在香港,生长在海陆之间的一个偏远小渔村,体量与鹭河县差不多。在旅游业没有发展起来之前,国家级贫困县,一年财政收入1个多亿。本案被告人受贿2238万元,相当于你家乡一年财政收入的1/5,我说的有误吗?”

    黄妙妙看不到上司的神情,只看到他指尖泛白。她的惊色溢于言表,她从没想过这样金贵的上司有如此寒门的出身,这太惊奇了。

    而对面,白轩逸毫无滞碍地说了下去:“所以,此尚不算贪污,公理何在,人心何在?你现在站在这里巧舌如簧,玩弄规则,颠倒是非,视法律庄严法理煌煌如无物的你,有没有哪怕一时一刻,设身处地地为和你一样,曾经微时濒死边缘的底层民众,甚至就是你身边的亲人、朋友们想过?”

    “白轩逸!”

    一人拍案而起,一人立身走了。

    走前,白轩逸说,有一点他坚信不疑,那就是这些利用职权犯罪的蛀虫,法律是决不会再赋予他们开脱罪责的特权,留有规避惩处的空间的,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