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连带着这一整天的颓败、失意、焦灼,都被一并冲走。

    哗哗水声中,向晚有片刻失神。

    脑海里总忍不住回想起片场里裴庭树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其实,他脸上那种隐藏不住的鄙夷神色,方才,她在钟漫脸上同样见到过。

    可,钟漫看轻她,不过是让她觉得有些许的不忿,旁的,她什么情绪也没有。

    因为知道这一行,确乎如此,所谓演电影的,科班出身的,总有种身份上的清高,不值当为这些多费心神。况且,她从不自轻自贱,从没觉得自己比这些人低在哪里。

    然而,同样的神情,同样的看轻,出现在裴庭树脸上,哪怕只有短短一瞬,却让她的防线被全面击溃。

    无法言说的难堪,委屈。

    也许,是裴庭树之前亲口说过的“愧疚”与“照顾”,让她有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以为自己在裴庭树这里,是特殊的,是多少与旁的人有微末差别的。

    可今晚这一番话,他细微闪过的,与旁人别无二致的神情,叫她明白,原来她在裴庭树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被他高看一眼,区别对待的必要。

    浴室里水汽弥漫,白雾腾腾。

    向晚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缺氧。

    胸闷气短,脑子里一片混沌的时候,她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裴庭树在她心里,与别人不同;为什么,她希望自己在裴庭树心里,是特殊的那一个。

    从浴室里出来,外面已经熄了灯,独她的床头灯还亮着,映出一小片橙黄。

    也许是被她的动静惊醒,钟漫在床上翻一个身,嘟嘟囔囔道:“我明早四点就要起来出妆,先睡了,你小声点。”

    摸黑整理好一切,向晚躺上床,拧灭小灯。

    来来回回翻了不知多少身,仍旧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