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轻了慕容氏族对工器制造的敬意,也忽视了一个百年氏族,无论如何勾心斗角,印刻在血液中对于家族根基原始性的热爱,不会改变。”

    花棹看着花岄鄞微微变色的脸,“你缺乏对于兵器的工业制造和设计的敬畏,甚至连竞州城内的一个刚起步学习的孩童都比不上,又怎么能让我相信,你是被流失在外的慕容大公子呢?”

    “这些不足以让你怀疑我。”他伸手拿出一张巾帕,递给花棹。

    “对。”花棹伸手接过,没有丝毫忸怩地将喉咙中的痰血吐出来,“我没证据,接下来的你也表现得完美无缺。甚至我偷偷夜访慕容祀宗,也能在慕容氏族的族谱上看到慕容恪三个字。可我还是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

    花岄鄞轻笑一声,迤迤然掀开衣袍一角,正坐在花棹面前,仿佛视地上污浊泥泞为无物,“说来听听。”

    花棹闭上了眼睛,几番睫毛微颤,最终睁开,“我一直忍不住想,到底是慕容大公子鸠占鹊巢成为了花家三公子,还是花家三子偷梁换柱成为了慕容大公子。”

    “毕竟——”花棹道:“慕容家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来美曰其名锻炼子嗣的能力,那么花家为什么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呢?”

    “很好的假设。”花岄鄞神色未变,示意花棹继续。

    “当然,判断你是真的花岄鄞,还是真的慕容恪,就要看,你是为谁谋福祉的。”花棹看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的花岄鄞,“如此一来,问题又变得简单了很多。甚至,为什么你出手相助救我出苏宅,为什么要我偷窃指正曹家军卖国的证据,都变得简单明了。”

    “你所作所为,都是把我推向一个结局,就是要让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才是那个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花棹定定看着花岄鄞,“你让我背负这样的滔天大罪,是不是因为,这是晋帝最后给花家定下的罪名,所以你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花棹极为短促地笑了一声,“我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落入你的圈套。从花堇下药开始,甚至颜黛黛,这一路都是你安排用来对付我的吗?”

    “是。”他的眼睑肌肉微微跳动,神色却依旧冷淡,“只不过我没想到颜黛黛竟然那么没用,你杀了她居然还能全身而退,甚至连迟翌和苏玄棠都在暗地里保你性命。”

    “你说错了。”花棹艰难而缓慢地说道:“我不是全身而退,我赔上了花妙,是输得一败涂地。”

    花岄鄞嗤笑一声,“阿棹,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软弱无能,却总是在扮装弱者的游戏中反杀对手。”

    “可我还是输给你了。”花棹看着花岄鄞,“所以当年你一声不吭离开花家,花家却对外宣称你是叛徒,之后你的名字在花家再也闭口不谈。那时候,你已经成功以慕容恪的身份潜入慕容工府了,是吗?”

    “是。”花岄鄞道:“那个时候我还在慕容工府里扮演一个忍辱负重的大公子,这是父亲给我最后的一个任务。”

    他皱了皱眉毛,终归无法忍受地上的阴冷潮湿,将稻草垫在了下面,“自从你嫁给迟翌之后,父亲察觉到了迟翌对于花家的企图。他即使感觉不对劲,可随着北望盟各方势力和花家利益牵涉愈深,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以防备。因此深思熟虑后,他将我作为花家留存的种子,在慕容家的庇护下永久地潜伏了起来,等待时机成熟。”

    花岄鄞的目光盯着地上的一滩血迹,“后来证明父亲的猜测是对的。迟翌很快利用晋帝多疑的性格,加上对于小陆先生留存设计手稿的执念,以陈年旧事的恩怨作为由头,将花家一举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