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到过一家,那家看起来条件还不错,不过父亲闹了很大的丑闻选择自杀,之后他妈似乎也疯了,最后是儿子,那一家子都见不得阳光,常年百辈的蜷缩在狭小而阴暗的空间里,过着像老鼠一样的生活。

    “瞧,他们什么都不缺,然而他们并不快乐。”

    流年想像保姆谈话结束时所下定论的神情,内心波平浪静。说去吧,人生下来就是让人说的。

    想到这儿,流年将脚往回缩了缩,毯子现在完覆盖住了他的身体。

    康若然来时,他窝在沙发里睡觉,他对面坐着自己的母亲,她坐在轮椅上,目光时常狠狠盯住一处,长久舍不得挪开。电视机似乎二十四小时开着,因为只要不开着老太太就会发脾气,所有人仿佛都怕极了家里的那种静。

    有点儿像坟墓。

    保姆想。

    但为了钱,她决定继续留在坟墓里。

    听说女主人生了孩子,保姆相信女主人没有把孩子带回这里来坐月子是个明智之选。而且上下楼的时候她听说流年曾经在城里也算是个青年才俊,真不晓得什么事把个青年才俊打击成这个样子,人生上哪儿去看?人生是一出又一出出人意表的戏,没到咽气那一天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当然别人会怎样便更加难以揣测。

    活儿不多,她从前曾无数次想希望找到活儿不多的工作,有大片轻闲下来的时间,最好一眼望不到头。现在她在流年家里的工作就是这样,没什么活儿,也就给老太太做点儿饭,然而他们吃的都不多,搞得到后来保姆也没什么胃口。吃什么、瞅什么都没有欲望。某天保姆惊悚的思考,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会像发霉一样在这里跟这一老一小一起发霉。她甚至想到了干尸。于是她挑了一个阳光还算是好的下午,伸手把流年扒拉醒,她以为他一直在睡觉,却不想他眼睛瞪得老大。

    “流先生,有事儿跟您说。”

    “啊?”流年从懵懂中醒来,觉得自己独自一人过了一个幽长的世纪,似乎好久没有人跟他交谈过了。

    他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语言功能并未退化。

    毯子的一角从他上身折下来,然后软塌塌的搭在他大腿上。他抬起头来看自己的母亲,竟生恍如隔世之感。他甚至不知今天是几时,星期几,几月几日,他像神游太虚了。

    流年揉揉发皱的头发,保姆对着光线站在他面前,所以他得以看清楚这个保姆的五官,流年对于保姆的印象从来只是一个轮廓,现在轮廊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流年看见这保姆长得其实还不错,只眉毛有些浓,眼角朝下耷着,让她显得有些老,眼角有皱纹,她有多大了?五十多?也该生皱纹了,不过她穿得尚算得体,卫生情况也很好。

    “有事么?”流年问。

    保姆不得不再说一遍自己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