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之把江诗蕴待回风满楼的时候,江云艾已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这可真是难得!

    因为怕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沈庆之便让人把马车赶到后门处停下,江诗蕴原本想自己下车,却被他给制止了。江云艾一看到马车停在门口,就焦急地冲上前去,即将脱口而出的“蕴儿”两字却瞬间咽了回去,一脸愣忡地看着白衣翩然的沈庆之,正小心翼翼地抱着江诗蕴从车内走出。

    立刻便有仆从搬来一个小型的阶梯,靠在车辕上,小心护着沈庆之下车。而江云艾却始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看着他们,许久都不曾回神。

    江诗蕴抬眼看去,见江云艾这副情状,便知她定是因为看到沈庆之和她抱在一处,正暗自伤心,于是挣扎着要沈庆之放她下来。

    沈庆之蹙眉不悦地瞥了一眼她微微露出的红肿脚踝,沉声道:“你这一身的伤,脚又肿成这样,还逞什么能?真当自己是钢铁做的不成?乖乖躺好!这都快到了!还胡闹什么!”

    从未看过沈庆之发怒的下人们登时都吓得垂着头不敢吱声,而江云艾也终于回过神来,瘪着嘴像是要哭又想笑的样子,哽噎着道:“真是有劳公子了,还特地去接我妹妹回来治伤,只是这光天化日的,大家看着多不好啊!还是让我来背蕴儿吧!我毕竟同为女子,又是她的二姐,背她实属本分。”说着她便伸手想要把江诗蕴扶下来,却被沈庆之给侧身躲过了,顿时不解地愣愣瞧着他。

    沈庆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颔首道:“不必了,还是她的伤更要紧,我脚程快,力气也更大些,快些抱她进去,也好让大夫早些为她诊治。”话音刚落,他转身便入了院门,边走边对身后跟着的随从道,“大夫来了吗?让他直接带着女医去听风小筑。”

    “是!大夫已经在后花园中候着了,属下这便请大夫前去。”随从躬身抱拳,随即闪身一跃,便不见人影。

    江云艾震惊地四处找寻,却早已看不到方才那个随从的身影,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叹:“天啊!难道这就是茶楼里说书先生说过的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这也太厉害了吧!简直就跟变戏法似得!”

    惊叹过后,唯留落寞,江云艾颓丧地垂着头,慢慢朝内院走去,恍若幽魂般对身后跟着她的丫鬟们问道:“听风小筑在哪儿啊?带路吧!哪能让你家主子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去伺候我妹妹?没得让人笑话……”这话倒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是啊!沈庆之的举动都如此明显了,还用得着说什么呢?这不就是秃头上长虱子——明摆着么!丫鬟们面面相觑,各自使了眼色,都不敢直言,遂只好不卑不亢地应了,领着江云艾去了听风小筑。

    大概是刚才一番打斗费了太多气力,沈庆之把江诗蕴放到床上的时候,发现她竟睡着了,还微微打着鼾。他宠溺一笑,轻轻撩起黏在她脸上的长发,整齐拢在一处,便扭头朝外喊道:“大夫可来了?”

    “来了来了!公子稍候!小老儿腿脚不便,脚程慢了些!”门外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随即一个背着药箱头戴纱帽的老者擦着额头渗出的汗滴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沈庆之随即起身让开位置,对老者微微躬身作揖:“有劳叶老了!还请叶老查看得仔细些,莫要疏漏了。”

    “自当如此!此乃小老儿之本分!何须多言?”老者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取下药箱放到床前的高脚杌子上打开,拿出诊包和帕子,让身后的女医把江诗蕴的手放在诊包上后,便立刻用帕子遮住手腕,眯眼把起脉来。

    许久过后,老者眯着眼摇头晃脑,捋着颌下白须长吟:“嗯!还行!没什么大碍!这姑娘底子不错,向来平日没少锻炼!不过就是有些脾虚,加之气力用尽,有些力竭罢了!外伤什么的小老儿就不便相看了!开好方子便取药去吧!”说完便走到桌边,就着仆从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执笔细想了一会儿,便开始笔走龙蛇。

    老者写好方子便不客气地使唤起沈庆之的贴身随从沈安,让他赶紧拿着方子取药煎熬,按每帖两服,细细说清了注意事项,才留下女医在此照看,随后扬长而去。

    见女医准备为江诗蕴查看身上的伤,沈庆之也不便留下,吩咐丫鬟们好生照料,又特地命人去厨房传话,让厨娘赶紧炖上温补的药膳和浓稠的小米粥备着,也好等江诗蕴醒来时用上一些。想必她此番前去,定是来不及吃东西的,此时都已经过了未时,差不多快申时了,又经过一番打斗,她会不饿才怪!

    安排妥当后,他随即转身出了房门,眼角的余光看到刚好慢慢踱步过来的江云艾,神色看起来非常颓然,似乎很是落寞。他微微颔首致意,便抖了抖衣袖,负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