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忽然僵住了兴高采烈的神色,心愿……自从那一夜之后,她似乎用很大的一块石头给自己在地上画了一座牢笼,乖乖的站了进去,然后十几年,抱定一个念头执拗的,不肯放下。那个曾经占据了她弱小心灵的心愿是支撑她熬过最艰难岁月的支柱,但是现在……她不敢去面对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她知道,这颗心已经千疮百孔,它已经不想再这样执着的恨下去了,它想要放弃,只是它的主人还固执的不肯放过它而已。

    因为那个心愿,即使是面对着曾经的伴侣,现在的爱人,她都不能真诚的袒露心扉,每当情愫升腾的时候,她都会无情的用理智的冰水将它们浇灭,几次反复,连她自己都察觉到了窒息的紧迫,是报仇还是和他相爱?她理不出一个头绪。

    许久许久,阿明看着她面上痛苦的神色来回转换,心忽然有些紧缩的疼痛,她真的比上几次派来的人会演戏多了,刚才那么一瞬间,他的心竟然有那么剧烈的颤动,他竟然在她的身上深刻的感受到了四个字:同病相怜。

    “心愿呐。”若溪缓缓放下自己高举着的手臂,对着墙壁喃喃自语似的低声说着,“我想要去用真心对待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是不应该被我……”她说的语无伦次,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阿明,你有没有试过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她默默的低下头,看着脚上沾染的黝黑的泥土。

    阿明苦涩的漾开一个微笑,全心全意去爱?他曾经真的做过这样的蠢事,以为是得到了别人难以企及的真爱挚爱,结果呢?却换来一个滑稽可笑又可悲可怜的下场。

    若溪也没指望着他会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就干过这样的傻事,”她叹了一口气,语调惆怅的恍若春日早上迷离的日光,既不明媚,也不暗沉,“那时候一切都还是很美好的,只是,当我的家族大难临头的时候,那些美好就如同破败的棉絮一样,被毫不留情的剥落,让我看清楚自己曾经以为的真爱是多么的荒诞可悲。”

    “我以为,他会是我最后可以依靠的支柱,但是你知道么?就在我拼尽全力,毫无保留的向他依靠过去的时候,那棵柱子竟然毫不犹豫的躲避了,逃脱了,所以我……”

    “所以才会摔得粉身碎骨,伤痕累累,痛彻心扉。”一直沉默着的阿明缓缓的甫吐出这几个字,俊逸的眉眼凝聚着暗沉的伤痛,她的痛,他都懂。因为没有防备,因为没有伪装,因为全身全心的交托,所以才会摔得体无完肤,所以才会那么伤痛难耐。

    深邃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娇小瘦弱的身上,仿佛像两把利剑,想要穿透她的表层看个究竟。她……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背对着他的若溪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呆呆的看着毫无生气的墙壁,“我现在好像才有点明白,曾经占据了全部的那个人也许不是我的良人,那个时候我只是太寂寞,太孤单了,所以才会对他那么依恋。呵呵,算了,反正我也算是报复过他了,他背叛我,我算计他,好像这下我们两边算是扯平了吧。”轻轻把那颗石子攥紧,然后放到小箱子上。她和他,都难以再有写下心愿的勇气。

    深深的吸了口气,收拾起不合时宜的情绪,若溪浅浅的笑着,扭过脸来看他,“我说你啊,从昨天起就怪怪的,干吗像看仇人似的看我啊?我好像以前没得罪过你吧?”真让人不舒服,明明昨天晚上是他抢了她最丰富的一顿晚饭好不好?

    阿明眸色一重,抿起的嘴唇绷得更紧,对上她清澈的目光,他竟然没来由的心虚,抱着心里的一丝侥幸,“没什么,因为很久之前也有人像你一样,被关在这里,而且……对我很好。”

    “哎?那不是很好么?”若溪有点纳闷。

    “是很好。”阿明那种不符合年纪的深沉的笑容又露了出来,若溪砸吧砸吧嘴,觉得那笑实在是让人……心酸。

    “难道你不也是为了那件东西才来刻意亲近我的么?”他狭长的眼眸一眯,冷冷的看着她。表面的风平浪静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内心是正在产生着多么巨大的惊涛骇浪,他潜意识里深怕这个女子说出什么他惧怕听到的内容。

    似乎……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和以往有些不同。

    “东西?”若溪摊开手掌,耸了耸肩,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忽然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可是记得你连一件完好的衣服都没有哎,我能从你这儿拿着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