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算是在这蛮荒之地暂时偷得了安稳,接下来他便在翙鸣家住了下来。他日常并不出门,对之前的遭遇仍旧心有余悸,翙鸣也乐见其成,他自己倒是时常外出,走之前多次叮嘱慕凌外面危险,不要轻易出去,让他在家等着自己回来。分明年纪比自己要小,却意外的相当可靠。

    而老妪日常也并不出门,只侍弄她奇奇怪怪的花草,大多数时候都钻进那个翙鸣提醒过慕凌不要接近的木屋,一待便是一整天。

    慕凌慢慢地就发现老妪的异常,也许是上了年纪,她总是稀里糊涂的,时常胡言乱语,记不清许多事,比如第一次见面还对慕凌十分友善和蔼,第二天就忘了见过慕凌这个人,在慕凌理所当然的以为已经认识的时候,眼冒绿光,垂涎的盯着他细嫩的皮肉,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慕凌活活撕咬,慕凌心里很害怕,老妪浑浊的眼睛分明视物不太清楚,却仿佛总是用看美味食物的眼神看着他,但老妪又十分克制,嘴里含着“肉,肉”的,却并不攻击已经吓得躲进角落的慕凌,这让慕凌不解又不适,等翙鸣一回来,便可怜兮兮的躲到他后面,忍不住掉眼泪,断断续续的向他诉说阿婆的种种怪异,她突然不认识他了,还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盯着他,他哭得好可怜,神情是说不出的脆弱和委屈,这时翙鸣便会自然而熟稔的搂他细软的腰肢,耐心的安抚他,阿婆早就如此,每天混混沌沌的,只记得些本能,一年之内也只会偶尔的清醒几次,而且她还染上了怪病,翙鸣早就习以为常了,让慕凌别怕,反复向受惊的慕凌保证老妪不会伤害他。

    慕凌信任他,大半个身体不知不觉都缩进比自己小的少年怀里,这才心下稍安。

    之后少年再次独自外出,慕凌还与糊涂的老妪待在一处,面对老妪时不时投来的垂涎目光,心里虽然发悚,却还能勉强保持镇静,而老妪也确实并未攻击过他,还算相安无事,慕凌也因此对翙鸣的保证深信不疑,潜移默化之中,他已经习惯依赖和信任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可靠少年。

    老妪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用那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的,更多时候她还是在意她一院子的奇花异草,绝大多数时候也都在小木屋待着。

    会让人产生幻觉的奇怪花草,神秘古怪的木屋,慕凌心中不是没有疑惑,但他聪明的不去探究,翙鸣并不和他特意提及这些,除了起初为了他的安危的多次叮嘱。慕凌知道分寸,他并不会刻意去探听别人的隐私,并且还是与生存相关的隐秘,毕竟是在西荒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点手段,翙鸣一个半大少年带着一个神志不清半聋半瞎的老人,单凭一身蛮力逞凶斗狠,又如何足够让他们活下去?遑论如今又多他这一个拖后腿的,其实现在回过味来,慕凌大概也能明白一点当初翙鸣为何能轻易放倒刀疤脸,又能毫不费力的,把他从那群恶人手里安然无恙的带出来了。

    他真的挺感激翙鸣的,无亲无故的,如若不是翙鸣好心救他,他现在必定已经是尸骨无存,又何谈从西荒活着出去?况且翙鸣还好吃好喝的养着他。

    感激的同时慕凌也感到羞愧,他在这里什么劲也使不出来,贸贸然出去也只会害了他自己,给翙鸣带去本必要的麻烦,在家里也只能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翙鸣每次回来都会带着熟食,干净热乎,慕凌不会做饭也没有机会做这些,以此来帮助翙鸣减轻负担。

    他拜托过翙鸣在不会损害到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帮他探听一些国都里的风声,他没有一开始的那么防备,明确的提到了国师沈琰玉,只不过没有特意说是自己的父亲,翙鸣也没多问,但能猜到是亲人。

    小半个月平静的过去,自从遇到翙鸣,慕凌没有再遭受过生存危机,也没有再挨过饿。这天翙鸣外出的时候,慕凌便也尽自己所能,帮翙鸣洗晒些衣物,他从前并不曾做过这些,也是如今慢慢学会的,当然皮肉生嫩,被粗糙衣物磨到,长时间浸泡在水里,手上磨红起泡是难以避免的,起初翙鸣发现只皱眉头,虽然不说什么,却总要在洗自己衣物之时,把他的一并洗了,慕凌不仅没帮到他,反而又给他增添了麻烦,今日也是翙鸣来不及做这些,才让他逮到了机会。

    翙鸣今天回来得早,慕凌尚且没来得及洗完衣物,他就扛着一头死透了的野猪回来了,小小的一个人,却扛着一头肥硕无比的大野猪,慕凌看得心头颤,放下手中的衣物,想要帮忙,却笨手笨脚的,力气也小,不知道如何下手。

    “我来就行了,很轻的。”

    慕凌木木的收回了手,继续回去洗他的衣物,时不时就歪头看翙鸣,直到翙鸣把一整头野猪扔在空地,他原本要去拿刀收拾这庞然大物的,却又忍不住想先与慕凌亲近一番,结果看到慕凌一双洁白如葱的手冻得通红,脸色一变,抢过慕凌手中的衣物,把人赶到一边小板凳上,皱着一张明俊的小脸:“我来洗就好了,又把手弄伤了吧?”

    三五两下利索洗完晾晒,拿了西荒最难买的珍贵药膏,抓过慕凌的手给他涂抹。

    “不碍事的,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样样指着你。”

    慕凌大窘,尴尬道,翙鸣便不大高兴了:“我就乐意你样样都指着我,你不喜欢如此吗?”

    慕凌自是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愉,翙鸣厉害,生性也十分要强,可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遂顺着他说道:“我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不想你太辛苦,我在你这个年纪可不曾吃过这些苦头,我总是不忍心的,按理我年长你许多呢,事事依赖就罢了,连这点小事也要劳累你,岂不是要羞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