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看到楚忆风又挂上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脸颊又有些发烫,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只要我入选了,他再利用温孟洋鼓动我逃婚,之后又让二叔和三叔怂恿父亲以大姐代替我跟您成婚。按常理来推断,他的计谋至此就已经成功了一多半儿,您受此欺骗羞辱必会恼羞成怒,很可能会一怒之下踏平青竹山庄。”

    “之后他再把我藏身芳华教的消息散布出去,而且他还故意在跟温孟洋联系的时候留下了痕迹,届时双重刺激之下,您很可能还会讨伐芳华教,所以说从一开始,他就是想着一箭双雕,借您的手毁掉芳华教和青竹山庄。”

    楚忆风看她说到自己很有可能入选时明明神情羞涩、脸若红霞,却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继续一边羞赧着一边一本正经的接着陈述自己的观点,不免有些好笑,暗道:“还真是一个合格的幕僚。”望着她的目光中就流露出了欣赏之意,身体也微微前倾,做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

    云姝低眉敛目的说了一大段,才感到脸上的羞意渐消,神色也恢复了正常,向着他感激的笑道:“只是他没想到您胸怀宽广,根本就没有降下雷霆之怒,无意追究青竹山庄的责任,而温孟洋又偷了芳华教内的圣物和秘籍,提前惹怒了欧阳榕,导致后面发生的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一计不成只好再生一计,说服了欧阳榕立我为教主,本意应该是以我为傀儡对付欧阳榕,后来看到我与二姐发生了冲突,又临时起意将计就计诱导二哥杀了二姐,嫁祸给我,怂恿二叔和二婶当众给我难堪,意图挑起芳华教和青竹山庄的争斗,目的仍是欲使二者两败俱伤。”

    云姝刚好也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整理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气,续道:“所以我推测,他这样不遗余力的要毁了两派,定然与两派都有血海深仇,之后的追查方向便主要放在了这条线索上,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还是靠运气居多,想来真如您所说,因为我与他冥冥之中自有牵绊,所以最终打乱他计划、暴露他身份的人也是我。”

    她说到最后,语气中已难掩落寞和茫然——是啊,她冲动之下将一切和盘托出,倒是对楚忆风问心无愧了,却完全没有为云鹤考虑。如果他的身份和他暗中做的那些事情因此暴露于人前,恐怕青竹山庄和芳华教都容不下他。更何况还不知道楚忆风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楚忆风又会怎么对他?到时候他该何去何从,自己作为他的女儿又该何去何从?

    楚忆风见她面露茫然之色,心中有些不忍,思索片刻,终是轻声道:“你放心,我之前的承诺会一直有效,待此间事了,会为你安排好后路的。”

    云姝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暗想如果最终证实云鹤与他是敌非友,他还会照顾身为敌人女儿的自己吗?而自己还能卸下心防,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照拂吗?

    她心中彷徨无措,不由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可是转即又自我开解一般想道:“就算自己隐瞒了这些信息,以楚忆风的神通广大,既然已经有了怀疑,假以时日也必会查明一切。也许从云鹤惹上他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自己卷入其中也只是做了催化剂,加速了事情的进展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嘲一笑,突然便有些意兴阑珊,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游戏,不论自己如何殚精竭虑的寻找出路,最终也难以逃脱身为弃子的命运,那还有什么可担惊受怕的呢,倒不如万事依从本心,问心无愧的过完短暂的余生也就罢了。

    转而又思及自己这半年多来不敢行错一步路、不敢说错一句话的小心谨慎,事事处处陪着小心的样子,跟林妹妹相比也不遑多让了,怪不得总是心情不畅、抑郁难解呢!

    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步混到了如此贪生怕死的地步的呢活着难道就真的比气节更重要吗小时候受过的红色教育、看过的抗战影片一帧帧的在脑海中闪过,英烈们悍不畏死的大无畏精神在脑海中激荡,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心境随之豁然开朗,之前的诸般顾忌如风过无痕般消弭于无形了。

    楚忆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神情从沮丧到激越再到淡然,觉得在这短短的数息之间,她似乎完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蜕变,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此刻,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就能给人一种酒脱随性、雍容大气的感觉,望着自己的目光也变得沉静从容起来,再没有了之前的小心翼翼,竟真的有了身为一教之主该有的气度。

    他不由也收起了玩味之心,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心境的转变也带来了思维的开阔,云姝此时再回想这两天的经历,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着了楚忆风的道:

    ——从他一大清早前来拜访、苦等一上午却毫无怨言,到安排在如此幽静却高端的雅间就餐、贴心的为自己单点了暖胃的粟米粥,再到纤尊降贵的为自己盛粥、闲话家常,都是他早已设计好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