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看看。”林义哲抬起头,注意到了远处闪动着的一面带有无数弹洞的“唐”字三角旗,平静地说道。

    远远的,躺在担架床上的唐定奎看到林义哲和几位部下向这边走来,脸上不自觉的现出了羞愧之色。

    “唐军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林义哲来到唐定奎身边,关切的问道。

    “有劳林抚台挂念,一些微伤,不碍事!不碍事!”唐定奎不想让林义哲看到自己的窘态,咬着牙猛地直起了身子,想要坐起来,但腰上突然传来的剧痛却让他的动作一下子停止了。唐定奎一时间起身不得,又躺不下,一张脸窘成了猪肝色。

    林义哲仍是一副平和从容的样子,脸上没有半分嘲笑之意,他快步上前,伸出手扶住了唐定奎,让他重新在担架床上躺了下来。

    “唐军门率军前来相助,反而害得唐军门受了伤,真是令兄弟无颜以对李制台。”林义哲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海滩,叹了口气。

    “这点伤不碍事,战场上刀枪无眼,哪有不受伤的!”见识过了船政海兵的强悍战力的唐定奎,此时对林义哲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也不敢以淮军宿将摆架子托大,而是真诚地说道,“悔不该不听制台大人之言,未从林抚台调度,致有此失。”

    “唐军门切不可如此说,此次也是林某考虑不周,未料倭人敢为此困兽之斗。”林义哲道。

    唐定奎知道林义哲这么说是在保全自己的面子,也叹息起来。

    林义哲转头向正在打扫战场的淮军望去,看到淮军士兵们将自己人的尸体从海滩中拖出,在一处沙坡之上排列整齐。不少官兵围在那里失声痛哭,而还有的人则将日军尸体的头一个个斩下,摆放在阵亡的淮军官兵尸体前。

    而受伤被俘的日军士兵,看着淮军士兵将日军阵亡士兵的头颅斩下,一个个眼现惊恐之色,夹着愤怒和仇恨。

    可能是觉得这样仍然不解心头之恨,一名淮军士兵突然大吼着冲向海滩,将一个身受重伤正呻吟着等待救助的日军士兵拖过来,拔出短刀。揪住这名日本士兵的头发,一刀刺入他的脖子,然后嚎叫着死命的割了起来。

    那名日本士兵的头一会儿便给割了下来,看到这恐怖血腥的一幕,日军俘虏吓得畏缩起来。但有两人却猛地跳起身来,想要冲过去拼命,但他们的双手都被反剪捆在背后,用长绳连接,跑出几步之后便被绳子拉住,一下子摔倒在了沙滩上,几名淮军士兵上前踩住了他们的后背。有一名淮军士兵抽出刀来,就要砍下。

    “住手!”林义哲吼了一声。

    几名淮军士兵听见巡抚大人的吼声,都吓了一跳,那名举刀的淮军士兵似乎有些不愿意将刀放下。但当他转头看到林义哲的严厉目光后,握刀的手慢慢的放松了。

    “混帐!抚台大人发话,你没听见么?!”一位淮军把总上前踢了那名淮军士兵一脚,那名淮军士兵膝盖一弯。险些摔倒,他悻悻地收了刀。退在了一旁。

    见到巡抚大人下令不许杀俘,淮军将士没有再去为难日军战俘,而是继续砍着已经死去的日军士兵的头。

    对于这位完全是书生模样的巡抚大人,他们本来是有些轻视的,但是经过了刚才的那一仗,他们对林义哲的观感,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