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身形不晃不摇,向后卸去两股气机相撞的力道。它的脚步比先前鬼谷子狂奔进城更加沉重,每一步落下,都震得这片大荒中不知淤积了多少万年不知覆盖了多少万里的腐地海面般一起一伏。

    只三步,便稳住身形。

    立在了巨大缺圆的中间。

    缺圆很快就被黑色填满,如一口巨大的墨池。

    仇薄灯落在缺圆的边缘,白衣鼓荡,如一盏铜油灯边缘摇摇曳曳的火焰。以他为线,将潮水般涌来的晦气被尽数截断,出现了一个半月般的缺口。

    未等第一次交锋的余波散尽,仇薄灯再次飘身向前。

    长剑的剑尖在墨池般的巨大缺圆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寒线。

    黑影却不再像先前那样,主动上前。

    如果它有面目五官,此时的神情应该颇为复杂。这个世上,再没有比它更清楚仇薄灯真实处境的存在,也再没有比它更忌惮仇薄灯的存在。因此,哪怕明知如今的仇薄灯已非当年一剑断不周的神君,它仍在一开始的试探中就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的结果令它松了口气。

    表面上看起来,仇薄灯在第一次交锋后,能反过来率先发起进攻,是占据上风。可事实上,这已经是明知百死一生的舍身。若仇薄灯还是当初的云中神君,那么在刚刚的那一次交锋中,他绝不会被逼退到缺圆的边缘,而是双方各成一界,双圆对峙。

    黑影设想过无数次与神君交手的场景,如今那些场景都派不上了用场的。

    既然一方处境百死一生,厮杀就早谈不上对等了。

    曾经眼中钉肉中刺的敌人,沦落到这种地步,黑影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莫名有些失望……你说你放着好好的云中城不待,非要下不周山,走进淤泥烂地,最后被那些卑微无用的蝼蚁拖累成这个样子,不是蠢是什么?

    失望归失望,黑影也没有留手的意思。

    不见它有什么动作,墨池边缘,就冲起无数道暗红粘稠的腐壤,腐壤自上向下,就如一朵倒卷合拢的血花,盖向白衣向前的仇薄灯。

    血河倒悬,腐地下压。

    “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