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顿时一软,当下把双手一举,“行行行,张爹爹,我怕了你了,弄两杯就弄两杯……”

    老将军闻言,顿时喜笑颜开,把袖子就一撸,“我们把桌子抬到这个庭院里头,正好乘凉。”

    大明的驿站,规格基本都差不多,开国年间,天下大约有驿站两千个,交通干道上几乎每隔六十里就有一个驿站。

    后世都说崇祯裁员把李自成的驿站工作给裁掉了,这天下才亡了。可实际上,嘉靖年的时候,在位的这位天子也很是裁汰了一批驿站的,原因无他,太费钱。

    像是大名鼎鼎的徐霞客,他就是基本靠着大明的驿站系统把天下玩了下来,动不动就要让驿站派几个驿夫伺候他……要不然,他又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能在野外吃出鸡肉味来,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早挂了。

    大明的驿站分上中下三等,上驿要有八十匹马,中驿五十匹,下驿三十匹……

    这只是说马,要是水乡,船只另外算……就算是五百年后的高速公路休息区,你说每个高速公路休息区都要有八十俩汽车随时等候着给官老爷们用,这是多大的铺张浪费?

    驿站可不像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大约就是一座楼那么简单,她占地庞大,功能复杂,驿丞往往都是朝廷任命,从九品的小官,而且任期九年……

    所以他们这院子大,也打搅不到旁人,等把桌子和酒菜都搬到院子中,太阳终于下山,让人感觉热意稍降。

    两人喝了几杯,这时候天色愈发黑,因为湖州是水乡泽国,驿站临水,外面一片蛙鸣,又有凉风习习,康飞吃了两杯酒,听着老将军讲古,被风一吹,却也惬意得很,一时间,都把双鱼给忘记掉了。

    一边喝酒一边吹牛,康飞嫌弃老将军说得不够好,未免就嘲笑他,“老爹爹,你这个讲古,跟扬州城里面杨笑天说书差远了,人家那个抑扬顿挫,那个抖包袱……你老人家要多学学,我跟你说,像是今儿个,你要先来个应景的定场诗,比如说,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话说这……”

    老将军当即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听个白大,还嫌东嫌西的,白吃枣你还嫌核大?要听就听,不听就森……”

    “别啊!”康飞嬉皮笑脸的,“我要是走了,你老人家一肚子的故事,憋了八十二年了,俗话说,酒越陈越香,故事何尝不是。我跟你老这边多听听,等以后,要是碰上什么贵人,我就戴个方巾,拿个诗扇,故作沉吟,说,我有故事,你有酒么?”

    老将军听了嗤笑就道“这个贵人怕不是个女的吧?”

    康飞诧异,“这个你老人家都能听出来?”

    老将军顿时鼻腔出气,“切,多新鲜,你再新鲜,那能新鲜得过黄金坝的菱角么?这世道虽然变了,可人心却不会变,老夫年轻时候……”

    康飞一听,我是听你讲道理来着,可你讲着讲着,就开始吹嘘自己年轻时候,你年轻时候无非就是玩表子、玩戏子、玩门子……赶紧打岔就说道“人心异变,这是老话,你老人家连老话都忘记了,你老啦!”

    “放屁,我说的人心,跟你说的人心,那能是一回事么?”老将军未免就瞪他,他不买账,当即就吹口哨,老将军一听,顿时坐不住,起身就往茅房跑,一边跑一边就说“小子你有种别跑,等爹爹我回头来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