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间一颤。茶小葱显然是说对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却是打死他也不能说了。

    “我折磨你并不是想让你说实话。”茶小葱见他不理不睬,也失去了耐性,她的粗糙的掌心刮过他尖削的下巴,一张大脸就这样贴了过来,贴得近了,可以看见幽幽紫眸中轻巧的笑意,那笑意仿佛是满盘皆赢的喜颜。“实话……自然是逼他本人说出来才有趣,你说对不对?”她邪魅的眼瞳里跳跃着一丝寒芒。

    “你别乱来,他……”范铨想说“他不是好惹的”,可是话到嘴边,只觉得心里发苦。跟着背上的剧痛阵阵传来,逼得他又出一身汗,被风一吹,很快就冷了个透。背上的血咒,就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随着血液的流动直抵心脏,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目。

    “事成之前。你就好好地呆着吧。”茶小葱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血迹,慢慢退后。远远听见丁公藤淡若青竹的声音传来。

    “人都找到了,要不要上山提个醒?”

    “不用。”茶小葱看着丁公藤手里的女子,淡淡地道,“还是我来吧,女子弄成这样,怕是夫家很难容了,我带着她比较好……如果她回不去。就在醉天香为她谋点事儿,都好。”

    丁公藤没有掩饰眸中的惊异,原以为茶小葱一直不关心男女大防,女子名节,在此事亦不免率性,却不料她考虑得那么周详……才想起之前风沉说过的话:“你和寻常女子不一样。”茶小葱扬了扬眉,却听他继续道:“你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总有那么一刻,他感到她是那么地遥远。

    这一回。轮到茶小葱沉默了。

    两人相互望着,用眼神进行的交流,虽然同是紫眸,茶小葱的眼睛神色更浅,可是瞳色却更深,两人对面站着好久。也没看清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换来近乎了然地的一笑。

    丁公藤对自己的那个突兀的想法保留,没再追究,茶小葱也适时的松了一口气。

    风沉处理好伤者,带着新郎的家人赶过来,远远看见新娘软软地倒在茶小葱怀里,可幸的是衣衫完好无损,连妆容都未曾花半分,新郎的家人们看见,不觉得同时松了口气。等到茶小葱将新娘递过来。才有人恍过神。匆匆忙忙地赶上来道谢。

    茶小葱看着新娘如丝缎般垂下的长发,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紧跟着便是一声干笑,直笑得心里发毛。新郎的家人面面相觑。表情各不相同,却听风沉打断了茶小葱的话。

    “师叔,还有事?”他皱起眉头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的范铨,也没明白茶小葱这笑里的意思。

    丁公藤却差不多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茶小葱果然与寻常女子不同,她对许多事情不看重,并不是因为天性洒脱而是因为置身在外,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做所有的事情,只是出于良心与承诺,比如答应返香的要求,又比如像今天这样,仗义出手。

    茶小葱走上前,一把提起范铨瘦长的身子,转身,像拖烂布似地,将他一路拖行。范铨被拆散的关节因为每一处的受力而生出锥心的剧痛,他满头大汗地吟呻出声,却不见茶小葱有放手的意思。风沉张了张口,却被丁公藤拦下。

    “只怕是要用刑。”他低声说着,无视风沉越发明亮的眸子。范铨是风无语的首徒,有他开口,一定能套出许多内情。

    当夜,茶小葱亲自将范铨“请”进了凤凰画坊。老高十分义气地将房间让出来,被她当成刑室。

    “搬张椅子来。”茶小葱提起范铨,等暮云卿搬来了椅子,当着众人的面,她伸足勾住了椅腿,腾出右手施力,轻轻一掰,将椅背取了下来,随着她这一松手,范铨落在光秃秃的没有椅背的特制“凳子”上,痛得涕泗俱下。他身上的端极派服饰已经被扒掉,腊月里只剩下一件雪白的中衣,四肢气脉被阻,寒气入体,从一路上抖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