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扬起一片烟尘,一架灰色棉布围就的破旧马车,从鼎兴候府后门长驱直入,直赶至后山脚下的湖边方才停下。

    灰布车帘掀开的瞬间,随之跳下一个灰色身影,那灰衣人一连小跑奔向湖边小舟,小舟上已有一黑衣劲装男子持桨而立,应是侯府侍卫。

    那灰色身影一步跨上小舟,忙说道,“快走。”那声音入耳温婉竟是名女子。只见那灰衣女子长发尽皆盘起,只由一简单木簪固定,身上灰袍宽大似姑尼。脖颈上挂着一深木串珠,左手亦持一串佛珠。白净却微露沧桑的脸上,生着一对乌沉沉的圆眼,眼角淡描细纹,显出岁月的痕迹。她弯月浓眉,琼鼻微宽,嘴唇稍厚,若年少时分应是一副憨厚模样。此时她乌沉的眼正望向湖中孤岛院落,暗沉沉的眼突的一亮,只见岛上一名红衣女子从院门内漫步踱出。

    “小姐。”小舟未停稳,那灰衣女子便健步迈出,说道“快让奴婢看看。”

    边说边伸手拽着皇蛾的两臂左右晃荡着端详了起来,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才喜道,“小姐如今越发美了,若夫人看到小姐如今的模样必然十分欢欣。”说完乌沉的眼似蒙了层雾气,隐有水光将要溢出。

    “丽姨在佛堂修身养性了三载,还是如此欢脱。”皇蛾无奈道。

    “奴婢是看见小姐高兴的,前些日子小姐不是来信道不回,奴婢便未回府来等小姐,前几日侯爷命人传信于奴婢,言小姐已然回府,奴婢这才知晓,便急急往回赶,路上听闻皇上选秀,小姐也在入选名单中,可是急坏了奴婢。幸而最后乃是赐婚于太子殿下,如此甚好,夫人若在天有灵知晓了定会高兴万分。”说完,丽姨双手合十,闭目向天道了句,“老天保佑,阿弥托佛。”

    皇蛾嘴角微抿,望着丽姨虔诚的模样,内心却嗤道,老天若真能保佑,那娘又何至于受这么多苦。

    想到这,皇蛾拉下丽姨合十的双手,眼眸一片冰寒,沉声道,“丽姨何必求老天,若老天有眼,我爹娘如何会惨死,不若求求自己,杀尽这无情之人,方洗这血海深仇。”

    见皇蛾拉下她手,丽姨本先一脸疑惑,待皇蛾说完,竟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望着皇蛾眸底射出的寒光,嘴唇嗫嚅似有话说,却终究未说出口。

    “丽姨快进来吧,莫站在院门留人观望了。”皇蛾见丽姨不说话,四处扫视了一下说道。

    那丽姨眼神黯淡,轻叹了口气,拉着皇蛾向门内走去,“小姐还是与奴婢说一说这三年来过的如何。”

    一灰伴着一红两道身影并排向着院内走去,声音越来越远渐听不见。

    秋风瑟瑟,天高云淡,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湖边假山处流水潺潺,隐隐听见有小童欢欣雀跃的清脆笑声。

    这时,只见假山边的小路上跑出了一总角女童,那女童身着红裳,头发乌亮,两双黑曜石点缀的杏眼弯弯,嫩红色的嘴唇笑咧开来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那女童正兀自欢快的蹦跳着,传出一路叮铃悦耳的笑声。

    女童跑出一段突然停下回过头来,撅着小嘴不悦道,“君泽哥哥,你怎么那么慢呀,再过一会天都黑了,如何放风筝,快走快走。”

    “阿淼,你慢点,我追不上你。”随着少年清朗的声音落下,小路上又慢跑出了一名白衣少年,那少年见女童停下,弯腰扶住膝盖,呼呼的喘起气来。

    “哼,真慢,我不等你了,我先去找娘亲拿风筝喽。”女童说完扭头蹦蹦跳跳的向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