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试探、杀意,以隔门对峙的两个人为中心,雨刺般针锋相对,顷刻之间,薄纸窗纱破裂成张张碎片,放入了窗外终于破云而出的月光。

    浓浓的月色在狭窄的屋舍内几欲刺盲人眼,柳问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在因刺痛而生的一点朦胧泪意里,他看见了屋外的那个人。

    不待片刻的犹豫或思索,他看着那朦胧的身影,本能地唤道:“玦……”

    如一羽幽魂一般,柳问轻飘飘地从破碎的门间走出,站在月光之下。他用指背拂拭掉眼角的泪,让自己能更加看清这个人。

    错不了,这就是他唯一爱恋着的人,是他十年来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梦着的人,是他在生生死死的毒发时刻,无数次想要放弃一切尽情地浸入那片无止尽的光阴当中去寻觅的人。

    他心爱的人还是那么年轻,甚至更加年轻,而柳问的眼角已有岁月的痕迹,指尖结着十余年厚厚的茧子。

    他就像是一个十余年前的梦,忽然出现在了柳问眼前。

    柳问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来人抿着唇,肌肤洁白如玉,异色长发在月光之下仿佛柔滑的丝绸一般。他正沉默地看着自己,当那双幽蓝的眼眸不带感情地注视着什么时,就像是深雪之中的坚冰一样。玄黑衣衫之下的劲瘦而修长的年轻身体,看着已消瘦了许多。

    忽地,柳问目光一颤。他在少年的腰间,看见了那对冷铁星月。

    柳问的身形依然很稳定,他握剑的那只手很稳,剑锋甚至依旧凝着未散尽的剑意。可是他的心已经要从身躯里挣脱出来,剧烈的跳动之间,心尖不断传来一丝一络、绵绵无尽的痛楚。

    柳问连怎样笑都不记得,他唇齿木然,舌头勉勉强强地顶开唇腔,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的一切:“阿玦……”

    该说什么呢?柳问不知道。其实他们之间,向来也不用说什么。他只想要关玦听到自己的声音,那里面已经有一切他想要关玦知道的信息。

    他多么爱他,多么思念他,多么需要他,多么离不开他……

    而其余的所有,都已在顷刻间远去了。

    继而对方说:“我不认得你。”

    ……柳问呼吸顿止。

    关雁河在柳问认出关玦的一瞬,内心种种侥幸念头尽皆散去。他早该知道连自己都能一眼识得关玦,又何况是柳问?然而在戚决这一句话间,他又被折磨着重新燃起那么一丝丝的希望。接着他再次看到了柳问的侧脸。

    希望也好,侥幸也好,失望也好,什么都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