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雁河只觉得五脏沉沉地坠着,说不上很痛苦,只是坠得他起不了身。

    他说:“柳问……”

    柳问却没有听见,他只是重复着戚决的否认:“你不认识我,是……什么意思?”

    戚决看着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人。他来到这里之前,曾经也有片刻,脑海里擦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到了这里,他就能够将曾经丢失的记忆找回来?脚步越接近那关闭的门扉,那个念头、那种预感也就越强烈。他忽然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在遇见慕容随、遇见贺兰暄之前,他应该也曾有过一个只属于他的人。

    现在,这个人是不是出现了?大约是已经出现了。

    戚决打量着柳问,不知为何,当柳问唤出他的名字的刹那,他内心最先涌上来的,是一种无以言说的失望。他总觉得,他想象、期待当中的那个人,并不是这幅模样的。那个人会是怎么样?会不会像贺兰暄那样,有着少年艳丽的面孔,偶尔撒着娇,摆弄一些拙劣的小把戏?会不会像慕容随那样,出身矜贵,却又总被旁人忽视,骗人又骗己,与世间所有人都隔着一层……而自己,便是天下间唯一能成为他依靠的人。

    好多次,他已在梦境当中看见对方的影子,对方一声又一声凄惶绝望地叫他哥哥,可到了醒过来时又什么都记不起。

    他知道那人绝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年纪不对,身形不对,相貌还是不对!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他喜欢的样子。

    戚决于是肯定道:“我并不识得你,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柳问舌根发麻。

    戚决不过是平静地说了短短的一句话,并没有碰到他身上分寸,可他却觉得自己的脸腾地滚烫起来,仿佛被人当面狠狠甩了十几个耳光。柳问说话都含混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戚决微一蹙眉,他不打算隐瞒,回答道:“我叫戚决,十年前顺着商船从苗疆到慧国定居。我或许是你说的那个人,或许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并不记得从前的事。”继而他笃定地说:“可你并非我在找的人。”

    僵持在屋子暗影中的关雁河忽而身形一松,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柳问是不会再回头的了。

    当戚决说出“十年”这时间后,柳问再没有别的要确认的。他按捺着内心起伏的一切,将所有交织的悲喜拼命地压抑着,正要开口,却听见戚决说:“你不用再说,我已无谓要记起从前的事。”

    戚决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柳问,那双为柳问所钟爱的、熟悉的眸子,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视线之中,流淌出这么冷淡、这么决绝的意味。“我现在有心仪的人,过去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戚决视线偏转,看了关雁河一眼,对柳问最后说道:“我今夜来,是来找你的丈夫,请你不要打搅。”

    他说了要说的,便不打算再与柳问牵扯,几乎忽视柳问的剑锋,一步迈向屋子,似乎笃定柳问的剑伤不到他。柳问果然下意识收了剑,然而却在下一瞬,蓦地旋身横剑,再度挡在他面前。

    戚决皱起眉来。